第71章(3/3)

不过,葛钟毕竟是从一品大员,不能草草就在荆州结案、惩处,皇上下旨抄了葛钟的家,命赵傅义将葛钟和他的儿子、侄子以及一干与谋反案有关的宗亲、官将押解回京,由三法司再审。一是复核赵傅义、梁广所审是否有出入,二是商讨这些人都该如何定罪。

此次押解回京的,皆是要犯,昭武帝已制诏,要犯必办,胁从不问。

在大军准备回京前,燕思空主动请缨,帮梁广写葛钟的罪状,因他亲手搜集、整理了多项罪名的证据,虽然没有参与审理,却也对案情了若指掌。这封罪状是要呈交三法司和御前的,本来这等琐碎之事也理应由文书代劳,但他怕徐凯跟他抢。

封野常在身侧,又极为敏锐,这是他唯一能私下见到葛钟的机会。

幸而梁广应允了他。

燕思空带着文墨,将自己因激动而克制不住颤抖的手藏于袖中,踏入了关押葛钟的牢房。

第86章

燕思空拿出准备好的银子,客气地塞给了典狱长。

“燕大人,这是何意啊。”典狱长连忙推辞,“使不得使不得。”

燕思空笑道:“我奉大将军和长史大人之命,来规劝葛钟在罪状上画押,希望能与我个方便,让弟兄们回避。”

典狱长悄声道:“没用的,上了刑了,就是不肯画。”

“我知道,大将军命我来一试。”燕思空也学他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小声说,“你们上了罚酒,我试试敬酒。”

典狱长了然一笑:“燕大人单枪匹马出使夔州,凭着三寸不烂之舌,兵不血刃就拿下城池,我等佩服,难怪大将军要派您来,您放心。”他招呼狱卒都跟他出去。

燕思空将钱袋塞进了他怀中:“给弟兄们买点好酒。”

“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,谢谢燕大人了。”典狱长和狱卒乐呵呵地退出去了。

燕思空关上囚室的铁门,借着昏暗的光线,一步一步走下狭窄的石梯,他的脚步声很轻,似乎唯恐自己置身梦中,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。

毕竟,他等这一天,等了十一年。

牢房内散发着一股霉腐和血腥混杂的味道,闻来叫人呼吸不畅,稀薄的月光从高窗中漏下,各式冰冷诡异的刑具在墙面上打出阴森的黑影,月光行至墙角,已经完全消失,那片漆黑仿佛是个无底深渊,正在吞噬周遭的一切。

燕思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,与这怨杀之气冲天的地方格格不入,可他原本潇洒从容的气质已完全被阴冷所取代,这一袭游走于黑暗之地的白,也不免显得有几分幽诡。

燕思空走到了牢内唯一一间囚室前,静静地看着背对于自己躺在简陋踏上的男人,他身上的囚衣透出道道血痕,头发蓬乱脏污,蜷缩的身体看上去脆弱极了。

燕思空轻轻勾起唇角,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。

囚室内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慢慢转过了身来,那满脸灰败之色,一夕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的人,正是葛钟——曾经风光无限的两湖总督,如今的阶下囚。

葛钟两眼无神,漠然地看了他一眼,就要转过身去。

“葛大人。”燕思空轻声道,“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,我带了些好酒好菜,可愿与晚生共饮两杯?”
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”葛钟一张嘴,声音黯哑不已,“我是冤枉的,我没谋反,你们要杀要剐,我也绝不会画押。”

“罪状之事,稍后再谈。人生而如浮萍,风雨不由己,何不及时行乐,别辜负了这一顿美酒佳肴。”

葛钟沉默了一会儿,转过身,迟缓地从榻上爬了起来,蹒跚着走了过来,那病老之态,十足一个行将就木之人。

燕思空席地而坐,将酒菜放入铁栏内,斟上了两杯酒,将一杯递给了葛钟:“来,晚生敬葛大人一杯。”

葛钟嘲弄一笑:“敬我什么?”

“就敬葛大人的坚贞不屈。”

葛钟分不清燕思空是不是在讽刺他,却也懒得计较,他不等燕思空,自己仰头将一盅酒干了。辛辣的酒液流过喉道,灌入体内,他单薄的身躯抖了抖,疼痛和寒冷都被麻痹了几分,他呼道:“好,好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