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3章(1/1)

“行了,今日上午便到此处吧,可收拾一番回去用饭休息了。”这番话方俞早晚是要说出来的,能听进去的两句便听进去了,听不进去的便是拎着耳朵说上一箩筐的话也是无济于事。

“是。”

诸人闻言放下锄头,一脸菜色,拍打了身上的泥土三三两两往庄子去,原本收活儿是该高高兴兴的,却是闹得诸人丧眉耷。

方俞在后头见着清一色的年轻面孔不是叉腰喘气便是捶背擦汗,看着年轻力壮的身体,竟是还不如那佝偻身子的六旬老汉健朗,他不由得摇了摇头,便是当朝重文轻武,那自身体魄还是得练着啊,否则入仕后强压下迟早得垮。

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会有人坚持不下去,昨儿也只是在城里多跑了些时辰选种子,来乡下便让诸人休息了,今儿做了讲学,又实地开始劳作,定然是有人扛不住。

虽说他也想这群学生能够多学些东西,可他所言也是实话,人在心不在也只是徒劳,如此留下他在此处心中埋怨,不单耽搁了时间学习不进去什么,还动摇其余学生的意志,得不偿失。

“怎的都如此沉闷?可是累着了?”

乔鹤枝见着回来的诸人,同今早上喜气洋洋扛着锄头出门的神色截然不同,忍不住关切道:“夫子训斥你们了?”

“没有的事师母,便是夫子训斥那也是应该的,夫子若是不训斥我们还有谁训斥我们。”

孙垣虽累的不想说话,但见乔鹤枝还是忍不住做出一贯的嬉皮笑脸:“不过今日大家去刨地着实是有些累着了。”

赵万鑫也凑上去道:“是啊,手都磨肿了。”

虽说方才在地里方俞也未曾疾言厉色的责备诸人,但正是因未被责骂反倒是没有可以埋怨之处,憋闷的心里更为难受,眼下见着有人关心,都忍不住上前去:“师母,你瞧瞧学生的手,估摸着明儿更为发肿。”

“果真是红肿了。”乔鹤枝叠起眉头,声调很是温和:“师母知道你们的苦处,昔时我第一次做饭也是觉着劳累,万事开头难,等熟悉了便不觉如此累。”

“你们快去用热水洗洗脸和手,我带了些药酒来庄子,待会儿取来涂抹很快手上就不疼了。等晚上师母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点好菜,今儿在菜地里摘了不少新鲜的果蔬回来,眼下的时节香椿长的正好。”

这么一席话进耳朵里谁心里不暖烘烘的:“师母,学生也要用药酒。”

“好好,每一个都有,先进屋去吃饭,累了一上午了。”

一朝诉苦诸人才又热闹起来,邓玦面子上抹不开,进堂子去匆匆吃了饭趁着众人都还在抢菜吃便溜出了庄子,见着进庄子的土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,他心中很不是滋味。

“就这么急着想要回去?”

“夫子!”

邓玦见着从马车后头绕过来的人,吓了一跳:“您、您用过饭了?”

“你不是也用过了。”方俞看着这个素日在课室算不得多出众的学生,若是要说顽劣,那全然是无法和孙垣赵万鑫相比较,若是要说努力,也是不如两名秀才,倒是在其间不上不下的没怎么惹人注意,倒颇像是原主。

“夫子既费心把你们带下来,我定是希望每一个人都坚持到最后。若你是因为一时间的意气用事想要离开,那夫子还是要劝你一句留下,但若是真的想走,我定然不留你,”

方俞正色道:“也许你觉着今日就算是回去那也只是一件小事,十几载来不顺意而未坚持下去的事情数不胜数,但夫子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于你,今日你可以因着自己的脾气而逃避一件不想做的事情,一言不合便放弃,那往后还有很多的苦头要吃。”

“马车就在此处,你要走差遣一声马夫就可走。”

言罢,方俞便径直往堂室里去了。

邓玦看着远去的人,从始至终都未有回头,他立在原地久久未置一言。

“主君,人走了。”

方俞在书房里吃了口茶,听到小厮来回报,不由得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:“还真走了?”

“是的,邓少爷在马车前想了一会儿,还是爬上了马车。”

方俞长吸了口气:“由着他去吧。”

有心者不必教,无心者教不会,但他以为像邓玦这般的学生稍作点拨是会留下的,没想到倒是他高看他了,原本以为像赵万鑫孙垣那般的会最先闹腾起来不干,却是没想到这两人还未曾多说什么。

“正夫那头的药酒可够用?若是不够再去城里买些好的来。”

“庄子里准备的不少,主君不必担心,定然是足够使的。”

“如此便好。”方俞站起身,也打算过去瞧瞧这群学生:“一个个细皮嫩肉的,在正夫面前叫的响亮,也只有正夫才惯着,下午还得是我亲自下地带着才能踏实啊。”

第92章

“都没事吧?”

方俞去堂室时,里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,独余下乔鹤枝和几个仆妇在帮着收拾药酒纱布。

乔鹤枝见他过来,柔声道:“没什么大事儿,不过是头一次刨地不习惯,嚷着想要人疼疼罢了。”

“拿下去吧,好生收着,乡野不比城里,稍有不慎就伤着蹭着了,还有的是用的地方。”乔鹤枝把医药箱子关好交给仆妇,上前拉着方俞的手臂道:“素日这些学生都是家里娇惯着,这头一遭吃苦怎么不闹腾,你也别往心里去置气。”

方俞抿嘴眼里有笑,倒是苦了小公子,关切完学生转头还要来宽慰他。

“我若是同他们见气啊,早便气死了。”方俞握着乔鹤枝的手在一旁坐下:“也是难怪书院的夫子瞧着比外头同龄之人要出老一些,看来也很是有些缘由的。”

乔鹤枝挑眼看着他,轻笑着摇了摇头,忙了一个中午,他也总算是空下来吃一口茶水,安静听着方俞说道。

“先时我到这群孩子家中一一见其父母,其实父辈倒多数都是些通情达理的,就是舍不得孩子吃苦,寻常只要是不闯出祸端来便是谢天谢地了,哪里又曾逼迫他们吃什么苦。他们能听我的话折腾了一遭又一遭,也算是对我这个夫子十分恭敬了。”

乔鹤枝放下茶盏子,口齿间一股淡淡的香菊味:“他们恭敬你也是应当的,殊不知夫子为他们一堂讲学就要翻遍了上百本史书。”

“虽说是为了讲学是费了不少功夫,但我也收获不少,会试上也更有些成算。”

两人说了会儿话,方俞也起身去准备午睡休息,下午他是计划同学生一起下地的。

学生少有午睡的习惯,昔日都是城里耍乐的少爷,就是夏时外头的日头再高也能在酒楼里寻着乐子,全然是不必午睡,只怕是午时休整了晚上还辗转难眠。

今下却是不同了,上午做了体力活儿,回到安寝室沾着床铺没一会儿便睡着了。